学会秘书处

2017年度中国信息经济学乌家培资助计划授予哈尔滨工业大学叶强教授和中国人民大学李三希教授，以表彰他们分别在社会媒体及其影响机制领域，在拍卖和契约设计、协调匹配领域的理论创新贡献。为了能够总结他们的成功经验，鼓励更多的人投入到中国信息经济与信息管理领域的研究，学会近期对两位获奖者进行了专访，深入了解他们的学术成长历程和研究方法，以期对大家有所启发和助益。

追求卓越、勇攀高峰——

访谈2017乌家培资助计划获得者哈尔滨工业大学叶强教授

您的学术成长经历是怎样的？

我博士是在哈尔滨工业大学管理学院读的管理科学与工程学科管理信息系统方向，师从我国管理信息系统领域知名学者李一军教授。2003年博士毕业后，留校工作到现在，中间有几段在海外工作的经历，曾在‍‍香港理工大学做过2年博士后，先后两次在美国‍‍做过2年的访问研究。目前的主要工作地点在哈尔滨，因‍‍2016年哈尔滨工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在深圳创办EMBA，2017年又在深圳恢复了MBA招生，所以也有较多精力放在深圳。

我在博士期间和刚毕业的前两年主要是做技术导向的‍‍管理信息系统研究，以‍‍研究数据挖掘、人工智能、自然语言理解和社会媒体分析技术为主。2005年1月，我参加了夏威夷系统科学国际会议HICSS，这次会议扩展了我的视野，也让当时的我感受到‍‍与国际主流及前沿研究的差距。此后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是2006年去美国‍‍做博士后研究的时候，那一年有幸到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跟管理信息系统领域国际最资深的学者之一Andrew Whinston教授合作做研究。通过这个平台，在之后的研究过程中，逐渐结识了一批海内外‍‍优秀的学者，进而对管理学领域主流的研究范式和科学问题有了一个‍‍全新的学习和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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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介绍一下您的研究的理论意义、实践价值以及创新点。

早期我做的研究主要是基于人工智能技术的商务分析方法以及社交媒体文本的自动分析技术。在面向管理的多分类器融合模型、中文在线客户评论的情感分析等领域提出了一些新的方法。之后的研究逐渐转向利用社交媒体、在线评论、在线搜索等互联网数据运用大数据分析方法揭示新兴管理与经济领域的理论‍规律，具体的研究领域包括‍‍电子商务、数字经济、金融科技等。

在电子商务、数字经济领域，主要有两类研究：一类是研究客户创造内容（UGC）如何影响企业的绩效，包括客户评论怎样影响在线零售平台的销售，客户评论怎样影响酒店的‍‍预定以及客户评论怎样影响其他客户的行为和反应等。另一类是研究企业对数字经济中客户创造内容的应对与反馈，探索和测度在线管理反馈‍‍对在线销售和在线客户评论的影响关系及其复杂机制。

在金融科技领域，我主要研究在线搜索和社交媒体如何影响‍‍股票市场。我们发现了很多新的机制，比如周一到周五的在线搜索量占一周搜索量的90%，‍‍周六周日两天只占一周的10%，以前的研究把它们混在一起作为一周的搜索量进行分析。‍‍我们的研究发现，占一周搜索量90%的从周一到周五的搜索其实对未来股票收益预测几乎是没有作用的，而仅占一周搜索量10%的周六周日发生的股票代码搜索对预测未来股票收益却有很大影响。‍这完全颠覆了我们过去的认知，解决了该领域研究中关于如何在标普500这样的大公司股票上做出显著结果的难题，也为金融科技领域的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分析视角。

您是怎样找到有趣的科学问题的？

管理科学是实践性科学，管理研究往往与‍‍管理实践有着密切的联系，所以我研究的学术问题多数都是‍‍来源于实践的。对于做大数据研究的人来说，‍‍发现一个具有理论价值的现实问题，而这个问题又可以获得研究数据，就能激发我们‍‍探索科学问题的兴趣。比如，2007年前后我发现酒店在携程网上可以针对用户评论给出反馈，这是一个很小的功能，当时还没有太多人注意，但我想这可能会引发一个新的管理机制变革，对于企业来说，这是一项全新的业务，‍‍企业很需要一个答案，告诉他们管理反馈‍‍要不要做，怎么做。这个问题不仅在实践上很重要，在理论上也很有价值。于是，我们成为最早研究在线管理反馈机制的团队之一，相关的研究也得到了同行学者的关注。

您主要用什么研究方法分析和解决问题？

我的多数研究工作采用的研究方法是以面向大数据的量化分析为主，具体来说，就是用计量经济分析模型，结合人工智能方法进行数据处理和分析，从而探索和揭示数据背后所蕴含的理论规律。少数的研究中也用到了问卷调查和实验研究等方法。

您未来的研究计划是怎样的？

随着数字经济时代的到来，信息技术的应用有了更加突飞猛进的发展，带来了全新的‍‍发展机遇。我在信息技术应用这个领域积累了多年的研究经验，未来准备继续聚焦新兴信息技术，比如新一代数字技术、区块链、元宇宙、NFT等带来的管理创新开展研究。结合‍‍实践中的关键性问题，研究和探索新兴信息技术带来的管理变革如何改变企业的形态，在管理中如何发挥作用，‍‍及其发挥作用的机制‍‍。‍‍其中区块链是我目前比较感兴趣的方向之一，因为它是‍‍一个基础性的技术，有望引发一系列技术和管理的变革与创新。

另外，‍‍现在除了保持自己继续潜心做研究之外，又多了一份责任，我希望培养出更多优秀的学生，期待能为未来管理学者的培养做出一份贡献，这对我来说也是非常重要且有意义的工作。

请您谈谈科研心得，您是用什么样的生活和哲学态度看待科研工作的？

我非常热爱学术研究，对研究本身‍‍有兴趣，正是因为喜欢做研究才选择了当老师。我觉得自己在研究上的幸运就在于‍‍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带着功利的目的，‍‍而是遵从自己内心的意愿。自己认为应该‍‍做什么，喜欢做什么，什么是有价值的工作，我就去做，‍‍即使短期内大家不理解不支持，我也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在方向的选择上我更看重的是哪个方向更有‍‍学术发展的潜力，哪个方向‍‍是未来创新所在。这也是我在哈尔滨工业大学这种独特工作环境里的一个珍贵收获，让我更有定力，能够沉下心来做研究，并且不惧挑战，不断追求创新，即使目前做行政工作花了很多时间，但做学术研究一直是我真正感兴趣的事情。

我做院长期间，从师资招聘到学院制度的制定，都力求以服务和尊重学者为本。‍‍我们会给老师提供稳定而具有竞争力的学术研究环境，让他们能够更多地立足长远，沉下心来研究有价值的科学问题。在内部激励上，我们不会过度重视短期的考核，更多的是着眼于发展潜力和长期成果。‍‍学院为老师们提供舒适的学术环境，充分的研究数据和工作支持条件，比如学院采购了沃顿、国泰安、万德等多个研究和教学数据库，建设了若干个24小时开放的教师休息和讨论空间，里面有免费的咖啡、茶点等，为教师们创造最佳的学术研究条件。

您承担了哪些课程的教学？您是如何指导学生的？

我讲授的本科课程有《程序化交易》、《电子商务》，硕士课程包括《大数据商务分析》、《数字经济与电子商务》，博士生课程为《管理信息系统前沿理论与文献阅读》、《管理科学与工程前沿》，另外还讲授了MBA的《数字经济与电子商务》课程和EMBA的《信息技术与企业变革》及《管理信息系统与电子商务》课程。

培养学生是大学最根本的任务，也是老师最重要的工作内容。我的最基本理念就是把学生培养放在工作的第一位，尽一切可能‍‍为学生创造成长、成才的条件。‍‍我对自己指导的博士生除了要求学生要将高水平学术标准作为目标外，其他方面都尽可能提供宽松自由的学习环境，尽力接受和支持学生的各种选择。对于研究选题、研究方法、研究时间、投稿署名、海外交换计划、毕业就业等，原则上都会尊重学生的意见，‍‍让学生发挥能动性，我给予充分的支持和引导。我认为作为老师，‍‍教会学生掌握一定的理论方法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引领他们拥有自己的梦想，树立高远的目标。我每周都会跟学生进行学术研讨，通过研讨‍‍激发他们的研究兴趣，让他们树立更高标准的研究目标。我会告诉我的博士生首先要做一个正直的有积极梦想的人，并力争做第一流的学者，做第一流的研究。另外我也会从学院的政策制度上‍‍为整个学院培养有潜力的博士生创造条件，比如学院从2016年开始改变了以前必须在期刊上发表论文才能毕业的做法。现在我们的博士生在毕业的时候没有发表论文的硬性要求，例如目前学院的博士生如有一篇工作论文通过学院组织的国际同行评审，被认为是有价值的创新研究，并有‍‍在高水平期刊发表的机会，便可替代期刊论文发表。这为学生追求更卓越的目标提供了现实条件。‍‍总结来说，以人为本，打破常规，让学生‍‍追求卓越，这是我培养学生的理念。

请您谈谈获得乌家培资助计划的心得和感受。

首先，非常感谢学会能够设立这样一个奖项。乌家培资助计划一方面是对我们都非常尊敬的为中国信息经济学领域做出重要贡献的乌家培老师表达感谢和敬意的一种方式，可以鼓励更多人学习和传承乌老师的精神品质。‍‍另一方面，这个奖项能够让信息经济学领域的学者在学术研究道路上获得更多的鼓励和支持，激励他们更好地开展研究工作。同时，也非常感谢赞助我们这个奖项的企业家，感谢他们对我们科研工作的支持。我觉得乌家培资助计划随着时间的推移，产生的影响肯定会越来越大，未来一定能够推动中国在这个领域产生更多优秀的成果。所以我也非常期待后续资助的学者‍‍越来越优秀，他们的成果越来越创新，使中国信息经济与信息管理研究在国际上的影响越来越大。‍‍‍‍

在讨论中做研究——

访谈2017乌家培资助计划获得者中国人民大学李三希教授

您的学术成长经历是怎样的？

‍我本科和硕士是武汉大学数理金融实验班的，那里有着对纯学术研究追求的浓厚学术氛围，对刚从高中进入大学的我影响深刻，是我后来选择学术道路的重要原因。后来出国在图卢兹经济学院攻读硕士和博士，那里的学者们有一套统一而独特的研究风格，他们做的科研‍‍更多地是从方法和技术上寻求突破。我在那里10年深受他们的熏陶，接受了系统的工具和方法训练，基本上奠定了我后来做研究的范式。毕业之后我来到中国人民大学工作，发现这里特别强调问题导向，强调‍‍做研究要直面现实的问题，这种氛围对我的影响非常大，我的研究就从纯文献出发慢慢地转向对现实问题的关注。‍‍我也慢慢开始从一个只关注文献的象牙塔学者转变到关注现实问题的研究者。‍‍‍‍

请介绍一下您的研究的理论意义、实践价值以及创新点。

我的研究一直聚焦在如何通过机制设计降低信息不对称造成的效率损失。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个是关于存在道德风险和逆向选择时多任务分配的问题。一个大的工程项目包含修建和运营维护两个环节的任务，这两个任务之间存在外部性，某种程度上修建的质量决定了后期运营维护的难易程度和成本。把两项任务捆绑给同一个代理商有助于激励他提高工程修建质量，但同时也可能造成后期运营维护阶段无法选择成本更低的代理商，导致后期运营成本升高。这个时候应该如何抉择，我的研究刻画了这种权衡，并且分析出什么情况下应该捆绑任务，什么情况下应该拆分。

第二个是研究数字经济环境下，数字技术对需求端和供给端的赋能和影响。比如，互联网和电商的出现为消费者带来了全新的信息搜寻模式和购买方式，传统消费者搜寻模型所刻画的最优搜寻行为潘多拉法则已经不再适用，我们对它进行了一个全新的刻画。再比如我们现在比较关注的大数据杀熟的问题，数字经济赋予了‍‍厂商大数据分析的能力，让它能够掌握更多消费者的信息，并且利用这种能力进行差别定价。社会上对这种做法非常反感，国家反垄断法也开始禁止这种差异化的定价。但我们的一篇研究发现，如果存在充分竞争的情况下，相对于我们禁止厂商进行价格歧视，其实允许厂商差异化定价，反而有可能对消费者更好。‍‍‍‍这为大数据杀熟这个社会热点问题的解决提供了另外一种思路。

您是怎样找到有趣的科学问题的？

寻找科研问题一般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读文献。要多读文献，尤其是读博的阶段要沉下心来读很多文献，研究问题有很大一部分可能都需要来源于文献。另外一种就是来源于现实。‍‍平时要多关注一些经济类的实时热点问题，从里面发现研究的主题。

您主要用什么研究方法分析和解决问题？

我目前主要的‍‍分析方法还是用博弈论跟信息经济学的分析方式，基本上沿用了当时在图卢兹的那一套研究方法，它最基本的工具就是博弈论以及在博弈论基础上发展起来‍‍契约设计和机制设计这些工具，还是以‍‍理论的定性分析为主。‍‍

您未来的研究计划是怎样的？

我未来的研究是双向的，一方面关注数字技术对信息经济学带来的改变，比如大数据技术改变了‍‍消费者和厂商获取信息的渠道和能力，这对于博弈的信息结构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区块链现在被很多人认为是解决‍‍信息不对称的一个很重要的技术，那么它到底能不能真的解决这个问题？过程中会存在哪些问题？

第二个是从信息经济学的角度去看，怎样用‍‍信息经济学的工具来促进数字技术的发展，比如怎样通过机制设计的方法帮助区块链解决链下到链上的信息真实传递问题。

请您谈谈科研心得，您是用什么样的生活和哲学态度看待科研工作的？

首先，我自己感触比较深的一点是一定要对科研本身感兴趣，这点非常重要。只有当我们感兴趣了才会整天去琢磨它，我们才有可能取得突破。‍‍也只有当我们感兴趣了，在出现突破的时候，我们才会获得成就感和喜悦感，支撑着我们一直走下来。所以，每个做科研的人一定要想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做这个事情，如果不喜欢就没必要做，去做其他能够发挥价值的事情会更好。‍‍

其次，做科研一方面需要自己埋头看文献，另一方面要保持开放的心态，多跟别人沟通交流。每个人的视角不一样，讨论能够互相启发，‍‍能让研究变得更有趣，避免钻牛角尖。‍‍尤其要多跟自己年龄相仿的人沟通交流，这样沟通起来没有太多障碍，可以交流地更深入。我自己就更喜欢在讨论中做研究，我的合作者基本上都是我的同学。

您承担了哪些课程的教学？您是如何指导学生的？

我教的主要课程有《信息经济学》和《博弈论导论》，都是跟我的研究方向紧密相关的。另外，上学期我和其他四位老师合作上了一门《数字经济导论》的课程，学校准备要开数字经济的本科和硕士专业，未来我会继续在这方面承担一些课程，‍‍我们也正在编写数字经济的系列教材。

我觉得自己相对还比较年轻，跟学生之间不存在明显的代沟，我们经常在一起沟通交流，进行思想的碰撞，在这个过程中去发现一些合作的课题，我有一些文章就是这样跟学生一起完成的。另外，我看到我们学院有一些老师带学生带的特别好，成果也非常棒。他们的方法就是“传帮带”，除了老师自己之外，还要充分发挥师门成员之间的能动作用，比如师兄师姐对师弟师妹的指导和帮助，我觉得这是我们中国特有的一个文化，是非常值得提倡的。

请您谈谈获得乌家培资助计划的心得和感受。

我非常感谢学会。学会这些年进行了很多改革，包括乌家培资助计划的设立，对于推动整个中国信息经济学学科的发展都是功不可没的。‍‍乌家培资助计划的理念是资助年轻的有潜力的学者，而不是颁给已经在这个领域知名的专家，这个理念非常好，因为对于知名专家来说多得一个奖只是锦上添花，而对于年轻学者来说，却是一种莫大的鼓励和支持，能够激励他们更努力的做科研，做出更好的成果，有些获得乌家培资助计划的学者包括我自己当时都只是副教授，但这些年我们都成长起来了。我自己当时得到这个奖是非常感激和忐忑的，它让我对自己要求更加严格，因为不能辜负学会和前辈们对我的信任和支持。